今年的端午节，好像比以往更具有节日气氛，邻居们提前几天就在楼下包粽子，婆婆妈妈们用尽心思拌着各种口味的粽料，有纯粹的糯米粽、多种豆子混合的豆子粽、鲜肉或腊肉味的肉粽、蛋黄板栗粽，各种各样的口味，尽显了妈妈们的智慧；两三个男子汉的手不再像平时那样笨拙，灵巧地包出方形和圆锥形的一串一串粽子挂在墙上，然后几个火炉、几口大锅、整日整夜地煮熬着粽子，所有的香气从窗户的缝隙里灌满着整个房间，着实让人有想早早饱食一顿的欲念。城区车流在节前两三天明显多了起来，出行更堵了，加上城区街道改建，车只能慢慢爬行。端午节那天，城里的车少了，乡间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更显节日的浓烈气氛。今年不同于往常，可能是人们经历了新冠病毒疫情后愈加看重了亲情吧。

      我没有包粽子，从五年前的端午时节妈妈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包粽子了，不用逗妈妈开心了，也没有给姐姐和嫂嫂们分送粽子了。但是，我更思念妈妈，我不知道兄弟姊妹们是否也像我一样时刻思念着妈妈。但是，家里几十口人都会记住5.18是妈妈的忌日，也记得在那天去祭拜。

      妈妈经常说我很能干，妈妈说的能干只是停留在她认为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待人接物的处世之道和家务活计以及她能理解的工作层面上。我二十多岁时，妈妈眼睛做手术，住在我家，恰逢邻居菊三十岁，我和菊亲自料理了几桌饭菜请客，妈妈尝过了我主厨的大餐，看到了我切的大片猪肚，从此妈妈总是对别人说“我以为雪姑娘是不会做家务的，没想到还能做酒席，那切的猪肚子一大片一大片很漂亮呢”。妈妈在世时，我每年都要做几次蒿子粑粑、野菜粑粑，偶尔做些包子馒头，妈妈吃不了多少，送给邻居们的更多一些，妈妈总是对别人说“是我家雪姑娘做的，没想到还很能干呢”，即使我有一次发料时间短、做的包子打着人头痛，妈妈依然觉得我是能干的。妈妈觉得我当医生给别人看好了病就是能干，经常带家乡的人来到医院找我，我能帮忙解决问题就是能干，曾经也认为我不该放着医生不做而去做法医，特别是听说还要去搞尸体解剖，更觉得我的选择是错误的，老人家最初的理解不能上升到维护公平正义的层面。妈妈不能理解我的工作还要写材料、写文章，听姐姐说我写文章的时候，她说“就老师才要学生写作文呢，工作了的人咋还要写呢，也不知道雪姑娘会不会写，老师说她写的作文很好呢”，其实，妈妈是担心我不会写了。

      妈妈在世时，我做蒿子粑粑、做粽子、做包子，和妈妈淘气调皮，就为了逗妈妈开心。大家都说我是一个很快乐的人，歌声像爸爸一样洪亮，笑声像妈妈一样爽朗，可是我一直没有走出失去妈妈的忧伤，任何的场景都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妈妈，独自一人的时候，常常潸然泪下。看到婴儿，我就想起妈妈慈善福气的接生婆婆，从她的手里几十年的时间接下了方圆十里数百上千的孩子，都能母子平安；看到小朋友，就想起我小时候兄弟姊妹一大串、高高矮矮像楼梯一样，不仅要吃喝拉撒，还要打架骂架，让妈妈操心劳神；看到中年的小伙子和姑娘，就想起善良妈妈在接谁谁谁的时候，摔破了头、摔断了手，却不会要别人的一分钱，哪怕是带来看望的几个鸡蛋；看到已经做了爷爷奶奶的人，就想起热心的妈妈给谁谁谁保媒、亲手牵着新娘的手进了门；冰雪覆盖时，我想起聪明的妈妈用鱼煮了豆腐、萝卜、辣椒，放到室外冰冻，做了鱼冻；夏天的时候，我想起勤劳的妈妈半夜三更还在斩猪草、煮猪食，然后喂猪；妈妈每年除养的那头大母猪，每年生两窝猪仔、每窝十多头小猪外，还要养大至少五头大肥猪；我小时候一直疑惑，别人家一年只喂一头猪，而妈妈为什么一年能喂大那么多的大肥猪呢?这样长久的疑惑最终是我看农业科普电视是解决的，原来猪要在安静的环境里吃了就睡，就可以长得更快；双抢时节，想起妈妈的醋汤田鱼；秋收的时候，想起妈妈的醋汤泥鳅和秋南瓜炒牛肉；那味道多好，我再也尝不到了；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想起妈妈为我们姐妹买的绸子、做的花裙；菊花开的时候，想起妈妈摘了野菊花为我做了枕头；天凉的时候，想起八十多岁的妈妈执意要为我做千层底的布鞋；看到鸡，就想起贼牯子偷走了妈妈十八只鸡、还留几只，豁达的妈妈居然调侃，说“贼牯子肯定是担不起了，还给我留了几只”；看到耳环、项链，想起妈妈毫不在乎曾被抢走了四副耳环的经历，八十多了还坚持要戴金耳环、金项链和金戒指；看到一个一个侄孙和外甥孙，想起侄儿和外甥们调皮捣蛋地经常拉着他们的奶奶比高矮，还要带有童心的奶奶去泡温泉、去蹦极；忘不了，寻妈妈开心的哥哥嫂嫂陪妈妈打牌，不允许妈妈欠第二盘帐而让妈妈无可奈何；忘不了，妈妈爬上长城、参观毛主席纪念馆回来以后眉飞色舞的分享……妈妈勤劳善良、宽厚仁慈、热心豁达，妈妈的儿孙们孝顺、聪明、可爱，儿孙们是妈妈的淘气包，妈妈是儿孙们的开心宝。

      我的爸妈是农民，可是在我们兄妹的心里却是伟大的，他们担负着整个大家庭的责任，日出而作、日落还未歇息，辛劳智慧的养活了叔叔、姑姑、堂哥和我们兄妹七人，还让男孩们学手艺，姑娘们读书。父亲在家里总是摆着一副很让人生畏的严肃面孔，大口大口的吸着旱烟，吐出浓浓的烟雾，然后不停地呛咳；在外人面前，爸爸却很随和，还天生了一副好的歌喉，如果别人提议爸爸唱歌，爸爸很乐意地让清脆的歌声在山野里飘荡。长大后，我明白爸爸是用歌声宣泄着生活的艰辛。妈妈在家里总是不言不语，不停地缝补着衣裳、纳着千层布鞋底，收捡着杂粮和干菜，为一家人的吃穿忙碌着；妈妈并不富有，但总是把家里吃的用的去接济更困难的人，尽力去帮助别人，全村的人都能听到妈妈哈哈的笑声。长大后，我理解妈妈用笑声掩盖着生活的困苦。

      我承继了爸爸的歌喉，延绵了妈妈的笑声，把快乐带给了身边的人。可是，几年以来，我走不出失去妈妈后忧伤，任何角落的一情一景、一言一语都勾起我的回忆，藏不住我对爸妈特别是妈妈的思念。

      因为懂，所以孝顺；因为孝顺，所以更懂；因为来不及、等不及，所以心痛。没有来日方长，只有来不及尽孝，子欲养而亲不在，留下遗憾。父母纵有一故，我依然万分不舍。